《蚁生浮沉》161
那天早上,平耀恒本来在自留地里给高粱除草,看着大队农场那红红的高粱穗子,心里很不是滋味:那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土地,却被分给了穷人;接着又入了社,这肥沃的洼地看来是永远回不来了。如果我还有地,也不至于现在灾荒,把我的小孙女饿得屙清水!看看硕大的高粱穗,他一下没忍住诱惑,满怀心思地踱了过来。
没想到大队部栅栏子门口木柱上靠了个自行车却空无一人,他卸下了车头上的布袋子,钻进高粱地想薅点高粱籽粒,布袋子里的那本书他看也不看地扔了。想着布袋子装上高粱,到自家自留地里往草笼里一放,上面盖上野草,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家去。
没想到却被开完会的常先生儿子,常志清给抓了个正着。平耀恒只好携着草笼,垂头丧气地一直往家里走,路上一个人也没遇见。
平爱国平安顺还有替换平振江看庄稼的平鳖娃先后来到了大队部,听平江斌说了失窃事情的原原本本,鳖娃说:“让我到地里寻一寻。”一会儿,鳖娃一手提了个布袋子,一手拿着一本书,进来了。东西没错,但是书里没有粮票了!
支书平爱国说:“为了不影响公社的现场会,管饭的事情看来只能求助在新关公社当供销社主任的平希贤了。我相信大队长说的是真的,我大已经先给我说了。但是我们还是要报告公社党委,130斤粮票不是小问题。在公社指示之前,我们先保密。”
三天后的公社现场会圆满召开了,此后打井取水在渭河平原成为一场群众运动。没想到的是,平家洼的井水是甜水,而许多地方的井水却是咸水,浇过的土地泛起一层白色的盐碱,庄稼不长反而发蔫萎缩。
看来,战胜旱灾还得另辟他途了,关中平原上的父母官,大概此时发热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,思考历史上的郑国渠了。
那天现场会后,平爱国汇报丢失粮票事件时,平江斌回避了。公社两位领导对事件处理两种意见:公社社长王国谦坚持认为是一次意外事件,而且无法破获,只能引以为鉴,不主张对平江斌组织处理。理由是:该事件自始至终的参与者有平支书的父亲平振江,按情理,做父亲的绝不会对儿子说谎话而去袒护平江斌。
但是公社李书记不同意,他认为,事情还有另一种可能:万一平江斌根本就没有把粮票夹在书里呢?那就有贪污的可能;况且130斤粮票没有下落之前就不能做出唯一的推断。
王国谦反驳说:那130斤粮票万一永远找不到,岂非永远让平江斌背黑锅?粮票和钱一样,是流通的东西,谁都可以持有使用啊。最后两人达成了妥协意见:给平江斌一个党内警告处分,不对外宣布,暂停大队长职务三个月。
李书记对平爱国说:“主要是给其他同志提个醒:阶级斗争还存在,要提高警惕。平江斌停职期间,你多操劳些;三个月后,平江斌自动复职。”
平爱国把公社这个处理决定告诉给平江斌,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。平江斌没有多说什么,表示接受组织处理决定;他突然想起来应该到老父亲那里看看小宜生,孩子吃了那么多东西,会不会出问题呢?
平江斌的粮票失窃案,就这样消失在时光的流逝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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